拾起飘落的花瓣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关于他的记忆，我努力的想在脑海中搜寻，可是，却发现，他的一些身影，言语都只在我记忆中留下了很少的片段。就像一本陈旧的书，翻开一页，瞬间，泛黄的纸张都破碎了。就像水中的月亮，用手轻轻一碰，圆圆的倒影就成了支离破碎的“瓦片”。　　　　他不知道，有时候，我还会想念他，甚至想的会哭出来，他不知道，有时候，我还会恨他，恨他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爱的记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并不喜欢的一个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听话懂事，独立自主。他永远都看不到我如今我是什么样子的，他永远都听不到我叫他，或者埋怨他。我努力的回忆着，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身边没有一样东西是和他有关的，高兴的，悲伤的，似乎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就是一朵云，那样轻，那样空白。　　　　那些艰难的日子在我的童年中占了很大的部分。肮脏的我就像一个泥娃娃，终日和泥土做伴。没有多余的零钱买零食吃，没有玩具和漂亮的衣服，甚至没有童话故事书和布娃娃。我身上穿的，永远都是城里的表姐不穿的衣服，宽大，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玩具只是父亲给我做的弹弓，我童年接触的*一本书是《刘胡兰》，那是一本纸张泛黄的小人书，再后来，我又幸运的得到一本小人书--《大刀王五》。从那时起，书中的世界吸引着我，可是这些美好的记忆却总是被他粉碎，　　　　父母很忙的时候，将我暂时寄放在他那里，他没有任何表情，对我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他很少和我说话，从不给我买零食吃，哪怕是5分钱的水果糖都没有给我买过，可是他对舅舅家的孩子很好，像是对心肝宝贝那样宠着，惯着。那个调皮的小男孩是我的小表弟，被娇宠惯了，一不顺心就哭闹。他抱着标的到处玩，带他去游乐场坐滑梯，玩跳跳床。可是，就这样，表弟还不满意，哭喊，胡闹，他很紧张，买糖果，蛋糕往表弟嘴里放，我看着，只能咽口水，从那时起，我知道他是不喜欢我的。　　　　他有一个洋瓷杯子，里面终日泡着浓浓的散装茶，杯子壁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茶渍。一日，我口渴，捧着他心爱的茶杯大口喝起来，苦涩的茶水呛的我把喝下的茶全喷出来，却恰好被他看见。他拿过杯子，嫌恶的看我一眼，生气的说，小孩子喝什么茶！那边有那么多水不喝，动我的被子做啥！他指着井边的大水桶，里面盛满了凉水。胆子本来就很小的我，被他这样一喝，顿时眼泪哗哗的流出来，弱小，无助，突然间觉得我就是个不招人疼的的坏孩子。我哭着要回家，他没有哄我，而是说，要回就回去！那是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严酷的，不近人情的老头子，是一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那时候，我开始讨厌他。　　　　过了几日，终于等到母亲来接我，见到母亲，我的眼泪就决堤了，抱着母亲要回家，母亲看着我，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袖口凝结着黑色的污渍，脸上还抹着鼻涕，就像一个小乞丐。母亲看着他：”娃成这样。你咋也不管一下？”他没有说话，铁青着脸，大口大口的抽着旱烟，黝黑的脸上青筋绽出，眼睛恨恨的盯着我，我害怕的哭的更厉害了，催母亲赶紧回去，母亲悄悄的擦着眼角的泪，抱着我离开了他家。　　　　此后，我去他家的日子很少了。父母再忙，也不会把我寄放在他家，有时候，我自己玩，有时候，父母干活也会带着我。没有他的日子，每天都是晴天。　　　　再去他家，是他生病的时候。他躺在床上，面容枯槁，皱巴巴的脸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眼睛有些浑浊，眼圈还是红红的，细细的手就像鸡爪子似的。他不再神气，不在高傲的不可一世，瘦小干枯的身躯被厚厚的被子盖着，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我给他递过一杯水，他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去接那看似沉重的水杯。他看我的眼神温和了许多，眼睛有些晶莹闪闪，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不一会儿，他突然抽泣起来，他说他不想死。他说他还没有去过大城市，还没有见过小轿车，还没有住过大房子。一屋子的人都开始哭起来，他很爱的小孙子趴在他床前叫着：“爷爷，你快起来，给我买好吃的，你还要带我去游乐场坐转椅呢！爷爷……"被表弟这样一叫，他哭的更伤心了，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哭的让人无法再假装坚强。我的背影对着他，只是，他的眼里全是心爱的小孙子。他没有看见我的伤，小小的心早已被他伤过很多次，他没有看见我的泪，他也许不会想到，他那么讨厌的小女孩很希望得到他的爱。这么多年，他真的没和我亲近过。长相丑陋，身体瘦弱，更何况，还是一个倔强的丫头，谁会喜欢我呢！梦中很多次，他背着我给我买棉花糖，用自行车载着我去游乐场骑木马，坐滑梯，梦醒来，他仍旧是一副横眉冷对的表情。　　　　不久，他便离开了人世，带着对人世间的深深眷恋和不舍离开了，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离开了他的亲人们，也许，他很舍不得的还是他很爱的孙子吧！　　　　他的很后一面，我没有见，他的葬礼，我也不打算去，我想，我是无法原谅他的。母亲要我去，我执拗的回绝，母亲气了，骂我是个冷血动物，不管这么说，他还是你的外公啊！我冷笑，外公？是吗？这么多年来，他对我好过吗？把我当成外孙女看待过吗？“外公”这个词在我心里早就已近模糊了。母亲流泪了：“你可知道，他临终前，很后一口气咽不下，他还在叫你的名字，他是觉得亏欠你太多，在他心里，你跟他孙子一样重要啊！”我一怔，是吗？他临终还叫我？我努力的回忆，脑海中却丝毫寻不见他的笑脸和慈祥。　　　　葬礼上，我见到了他，大幅的黑白照片上，他的表情依然严肃，冷酷的让人不敢接近。这是我*一次这样正面的，仔细的直视他。我隐约看见了他在朝我笑，还叫着我的乳名，好像他就在我眼前一样。照片被我抱在怀里，泪水滴答滴答的落在他的脸上，我叫着他：“外公，我来看你了……”　　　　他去世至今应该有十年了。如今，我已长大成人，不需要别人照顾了。我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宽容理解。如今，我穿梭在大城市里，徘徊在十字街口，看着大队的轿车像甲壳虫一样从眼前经过，我住进了大房子，他未实现的梦想，如今，我已帮他实现了。　　　　前几日，我打电话给母亲，我说我梦见他了，他说他没钱了，向我要钱。母亲笑笑说，他一定是想你了，他定是在那边跟人打赌输了钱，才会跟你要钱的。我说，那他干嘛要来找我啊！母亲说，因为，你是他很爱的外孙女啊！我笑了，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不清前方，眼前却出现了他的影像，他像一片片凋零的花瓣，瞬间就飞远了。我拾起落在路边的花瓣，偏偏花瓣都有他的笑脸。我将那些拾起的花瓣夹在珍贵的日记里，因为，那些拾起的花瓣是我捡起来的破碎的记忆，却也是很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