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慢步过鄱阳——鄱阳湖从人文深处走来系列

雾霭沉沉嫌路长，车似龟爬急断肠。一市两县笔友会，共襄盛事在鄱阳。

风情饶州风情客，水云深处水云长。浅吟低唱城头望，轻声慢步过鄱阳。

那天，我有幸和鄱阳湖文学编辑部的几位同仁一起，参加了由鄱阳县文联及作家协会举办的“鄱阳湖*湿地公园文学采风活动暨文学座谈会”。在去鄱阳湖*湿地公园的途中，顺道来到了位于饶州城头韭菜湖畔的姜夔纪念馆和姜夔公园参观游览。

姜夔纪念馆坐落在鄱阳县城西的韭菜湖畔，姜夔文化广场的南面，面湖而立，神情静穆庄严。正门两侧的廊柱上镶挂着一副鎏金的联语曰：“相酬红药红梅，琢句情深，唯词可赋平生愿；暗忆江南江北，飘萍迹远，未仕犹怀爱国心”。在这短短的34个字的联语中，我们似乎隐隐地从联语的背后读出一代词人姜夔寂冷瓢零，身似浮萍，心系家国的凄凉一生。

姜夔，字尧章，号白石道人。古饶州府鄱阳（今江西省鄱阳县）人。他生于公元1154年，殁于公元1221年，是我国南宋时期的文学家、音乐家。在姜夔的一生中，他少年时便深陷在孤独贫困的境地之中，后虽屡此回乡参加考试，而均未第，以至于他终生都未能步入仕途。面对命运的无情打击，万般无奈之下的他，一生只好辗转流落于江湖之上，羁旅浪迹于山川之间，依靠自己在街头卖字和卖艺，接受一些朋友们的周济，才得以为生。

姜夔，他并不仅仅只是诗词做得好，他在散文、书法、音乐等各个方面，无一不精，在我国浩瀚的文学长河里，他是继苏轼之后，又一难得的文学艺术全才。姜夔的词作，题材广泛，其中不乏有感时、咏物、抒怀、记游、酬赠等等的内容。而且我们在他的词作中，不难了解到，姜夔虽然一生流落在江湖之中，但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家国一体的感念，他的心灵深处深埋着报效*的远大抱负。这在他描写自己羁旅、漂泊生活的词作中，是可以看得出来的。他的词作中，并不只是抒发了自己对生不逢时的感叹以及情场失意的各种苦闷情感，同时，他也强烈地在其中抒发了感时伤世的别样情怀，而以睿智且尖刻锋利的家国思想唤醒人们积极的意识。

姜夔的一生不仅多才多艺，精通音律，而且能自己作曲，自度自唱。他的词作不但格律严密，意幽韵致，婉约清丽，而且素以空灵、含蓄而著称于后世，被后世誉为江湖词派的杰出代表，婉约派的词宗。这与他具有的超凡脱俗、卓然不群，一如孤云野鹤般的鲜明个性是分不开的。

对于姜夔的评价，馆中似乎有数联，的确是道尽了其中的深意。联一：“书崇魏晋，曲谓奇珍，更有清词若许，皆饮誉千秋，乱世犹能留绝唱；诞以鄱阳，游于江浙，尤怜天道不公，竟谋生四海，布衣亦可冠高名”。联二：“少以婉约，老而豪放，纵生计维艰，愈挫愈强擎傲骨；曲昭后世，书誉当时，令诗心大快，或歌或咏仰高怀”。联三：“燕客重来空有韵，转几番落寞情怀，但流连淮左名都，竹西佳处；野云孤去了无痕，恃一派清刚格调，且付与风前疏影，雪后暗香”。联四：“数阕清词，纵几许才情，弹来乱世悲凉曲；一瓢苦墨，寄半生哀乐，书就寒窗寥落花”。

这“一瓢苦墨，清词若许”就是姜夔毕生的财富，也是他一生的写照！

游走在鄱阳城头，默然地徘徊在姜夔昂首向天，背负着双手，凝神静思词作的雕像前，我不敢迈开大步来走动，生怕弄出异样的声响来惊动了他老人家，破坏了他难得的宁静，打断了他的思路。我轻轻地来在他身前不远处的瑶琴前坐了下来，双手搭在瑶琴上，静静地在心中抚一曲让人牵肠挂肚，热血沸腾，情意深长：“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後，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的《扬州慢》，来寄托我对一代词宗的缅怀与哀思。

“难赋深情。”这么一句揪心的话语，不由带动我的目光，扫过瑶琴投向屋门之外的远方，只见天幕下的鄱阳湖虽然浩瀚广阔，但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木偶，神情似乎是那么地冰冷与绝情？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曾经丢失的那个叫做姜夔的孩子，已经回家了，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已经厌倦了漂零无依的流浪生活，要将自己的灵魂安放在故乡——鄱阳！

鄱阳，没有人会忘记姜夔；姜夔，永远不会忘记鄱阳。鄱阳湖是不可能忘记姜夔的，姜夔更不可能忘记鄱阳湖。

鄱阳湖，时代的烽火在她这位母亲的身上，烙下的只有无尽的酸楚和深长、无奈的忧伤。她怎么会真的丢下自己的儿女不管呢？姜夔啊，其实你的心里是很清楚的：你笔下的浅吟低唱，不就是鄱阳湖上轻浪相拥，温柔缠绵的摇篮曲么？你笔下的金戈铁马，不就是鄱阳湖上暗流汹涌，澎湃而起的骇浪惊涛么？你哀婉深情而又充满凄怨的曲调中，流淌出来的不就是你满腔满腹的柔情深意么？你的一身傲骨，不就像那鄱阳湖上高耸的长山岛——鄱阳山，历千年而雄风不减，不惧不饶的刚劲么？

我离开瑶琴，凝望着姜夔翘首凝思的神情，缓缓地移动脚步，轻轻地倒退着出了纪念馆的大门，来到了泱泱的大湖边，面对着历尽沧桑的鄱阳湖，仿佛听到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饱含愧疚与忧愤，沉重而又苍凉的叹息。

“轻声慢步过鄱阳，白石词曲着新装。湖天高阔春来早，水云深处鹤故乡”。我默默地吟咏着，离开姜夔纪念馆，洒下一路的泪花，溅湿了脚下的泥土，逃也似地朝鄱阳湖*湿地公园那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