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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们 就 这 样 消 失 不 见

来源: 文学精选网 时间:2021-07-12

我 们 就 这 样 消 失 不 见

  文余春颜(云南)  

 

这么多年,我经常对自己说,有些感情上的事情应该放到五十年后再说,那会可靠点,这样时间会过滤掉感情事件中少不了的丑恶而让其趋于美好,能够不受情绪限制地获得叙述的平静。亦如一场比较耗费力气的爱情,结束之后总是伤痕累累。在刚刚结束之际,我们即使想对它评头论足,怎么也不可能客观公正,往往有片面之词的嫌疑。但是情感终归是情感,介于理性分析会让情感失去必要的水分和真诚,从而显得虚假。五十年后的叙述,即便它获得了平静和公正,又能怎样呢?到那时这段感情无非等同于夹在书页中的植物标本,了无生趣,枯燥干硬。所以及时表达,遵从主观感受,把情绪表达出来,也许便合乎情感本意。况且,我还能活到五十年后吗?活到五十年后还有此时的心情吗?我又是否会陷入老年痴呆的黑洞中?到那时,口水流到脚背上,而那个多年前深爱的人早已在现实梦境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到这个,就没有理由不悲伤。

一直以来,想写一写老四,十几年前我说过写一个关于她的故事。可是时间似乎过得太久太久。

那一年夏天,老四十五岁,穿宽大的运动服,略显清瘦。暑假的时候,她从四矿来我二大爹家玩,她的到来,让我们农村的孩子,看起来从未有过的清凉。来的那天,她顺着公路旁那条两边植物葱茏的小道走来,这些草木在夏季的时候就会疯了似的开满小花,把香味传到每一个角落。她从玉米地旁穿行而过,使我想到玉米汁的气味,我便*一眼就喜欢上她。因为陌生,她从不与人招呼,也不微笑,显得矜持。她行走的姿势很特别,因为清瘦,臀部窄小,腰胯不会大幅度地摆动,配合于身体的特点,她的两只胳膊的肘腕总是向腰部内敛。而两只手像小鸟刚刚长出的翅膀那样左右伸开,这让她走动看起来相当轻盈,简直像是在飘动,或者在滑动,好像我使用一条线就可以把她牵引。

她在初中的假期,都会来到这个叫卡子的山村,来到了我的身边。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我很亲密的朋友,我知道这是冥冥中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就好像在她如蝴蝶般翩然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有一个男孩子曾和我一样用专注的目光观望着她,那个男孩就是阿颜。

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相识并且相互喜欢,我想那应该还算不上是相知相爱吧!就是那么单纯的搜集起眼角眉梢的情意,星星点点的耳热心跳竟也总是蕴藏着无限的甜蜜,像是秋日里飞扬的黄叶,闪动着金灿灿的光辉。爱情很初岁月里的宝石,一颗一颗将美丽的年华嵌入记忆,直至成了今日肾间剜不下的一颗颗结石。他们张扬地彼此喜欢着,夕阳下放肆的手牵着手,只是单纯的手牵着手,却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红着脸一言不发,时常忍不住偷偷窥向对方,坚毅的神情,稚气未脱的脸庞,定格出完美的画面。

那段时间雨很多,风很凉,老四对爱的热情澎湃,她一度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只是很用心地在经营着她的感情,很多时候我变得形单影只,但这并不影响我在必要的时侯,跳出来做老四忠实的聆听者。老四说她想要做一个真正的女孩,要用温柔将阿颜包围。老四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甜蜜,我看着她笑,陪着她笑,我知道自己内心中对她的喜爱和依恋,也许我一生都会陪伴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只是这些都没必要说出口,只要她能够快乐,我一样会很开心,这有什么不好呢?!只是,天真的渐渐就冷下来了,冷得似乎没有征兆,同台风暴雨比起来,是不同的感觉,可是真的很冷,彻骨的冷,或许是因为心境,我也不知道。

阿颜在送老四回家的路上,曾对她说过一句话。他问:“老四,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相爱的时候,我们总是会问那些很傻的问题,总是会向往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并因此而感动。

老四回答他:“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永远,她竟然用了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字眼,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永远。

 

老四来找我的那一天,外面的雨下得很狂妄,楼房不远处像是有棵树倒了。可是雨实在太大,让雨中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模糊,那些日子,我的牙齿坏得厉害,它们在我的口腔里钝重地疼着。已经是晚上,风雨还是很大。老四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我,虽然有的时候她会握住我的手说她很想我,可是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干涉她的生活,她有她生活和感情的主体,所以我离开,我要她像盛放的花朵般幸福。可是打开门的时候我还是看到了被雨水淋得不成样子的她,让我看到花朵瞬间颓败,花瓣凋零一地。她奋力地扑到我的怀里,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眼泪一下掉了下来。我抱着她,感觉自己牙齿不痛了,那种钝重的疼痛转移到了胸口,那里被她身上的雨水濡湿了,那么凉凉的一片,温度低下去,似乎是永远也暖不起来了。

老四说:“我和阿颜分开了,他也许是喜欢上别的人了吧……"她的肩膀开始微微地颤抖,进而变成了低微的抽泣。我抱紧她,用双手温暖她凛冽的锁骨,我想,爱情原来真的是可以伤人的。

爱情刚开始的时候,总会有一段十分热烈的时光,我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去描述,就是恨不得什么都给对方,我确定老四有过那样的感觉,我确定阿颜也有过,只是后来起了变化。

其实会有什么样的原因呢?两个人的分开,无非是不爱了。多么冠冕堂皇,却又是多么真实的理由,好过那些虚假的借口,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年少的爱情本来就来得没有缘由,热情也许只是一瞬,却还是被蒙蔽了双眼,爱了一段时间,也许就会习惯了。那习惯了以后呢?无从得知,也许有一天突然就厌倦了,感情也就淡出了,那就把眼晴闭上吧,那就到此为止吧,就当点通明灯火的夜晚突然停电,一下掉进黑暗里,这感觉是自己来的,本来夜了就夜了,何必开那么多灯呢?

可是我知道老四放不下。她的内心依然闪烁着那一点灼热的火焰,即便微弱,却还是灼伤人心。见到阿颜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她已经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晴又突然的湿润了,可我也看到了阿颜眼中的躲闪,他应该并不想在这条通往初识的小路上与我们相遇吧。各种花草早已落尽了,雨下了一夜也停了,风从干枯的枝丫间流过,把灰蒙蒙的天割成一块一块的,抬起头,天空的灰色深䆳得让人感到晕眩,我握紧老四的手,她的手冰凉而湿润,像是一尾奄奄一息的鱼在我的掌心微微地颤动。我想,我是不是该和阿颜谈一谈呢?可是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我在思索,我该用怎样的角色去面对他,或者他对于这场爱情也只是懵懂,那么太多的语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颜的新恋情很快开始,他似乎是那种很招女孩子喜欢的人,只是我以前一直没有发现。阿颜有了工作,他长时间徘徊在老四居住的屋檐,内心很强烈的想法是到一个极远极远的地方,他给不了老四想有的依靠。然后,想她可以因距离恢复安详。

初春的时侯,气温仍然很低,新芽没有萌发,老四越发地消瘦,头发已经长到肩膀,但仍旧稀稀拉拉地垂落着,我知道老四永远不会说出口的是她一直希望阿颜会给她写信,很多很多的信,心如此遥远的距离让她不会觉得羞耻。阿颜也想到了,并且也去做了。他写很多很多的信给老四,有时侯甚至忘了给谁写,为什么写,这些都不重要,有时抄书,抄歌词,这些都不重要。老四没收到似的,从来不回,都不重要。

总有某一刻会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就像总有某个时刻会认为一切刚刚开始。

经常有某个瞬间,你会想牢牢记住某人某地某事,可是我想,流年的意思就是时间如水,不仅流动,而且洗刷。所以每当老四在以后的日子努力地要记起过去时!,只会拉出一串模糊不清的烂网绳,但对于阿颜的记忆却始终清晰。

许多年过去以后,只是偶尔听说老四的点滴消息,嫁了个矿里的司机,举家搬至曲靖。整个夏天,如老四般变化很大,仿佛是花儿在一夜之间开放,长长的发丝,浓密柔顺,已经可以轻巧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直至几年前,我觉得一切都将要被遗忘的时候,老四以及阿颜,仍然是彼此心中的一份牵挂,也永远是一厢情愿的思恋……

写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体内的结石,也才明白了什么叫根深蒂固,心中的某种物质开始蒸腾,许多压抑许久的情感又跑出来作怪。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曾为那场年少的心动输得义无反顾,直到今天仍是无法抑制的想到老四,原地踏步。

我常常以为自己和阿颜是两个人,所有糟糕的、痛苦的事情我都绝不参与,直至孤独的日子,让我相信有两个影子,孤独便不再可耻。

把老四写出来,写出来是为了遗忘。遗忘也是我一个人的故事,我想回忆也许不过是一条线索,令迷路的我们依稀回首。

多年后在街上听到播放的老歌。我想起许多年前抄过的歌词,写下的心情,那些曾经写给老四的信,只是她不会知道,因为直到很后我都没有将那些信给她,一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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