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梁上风柔柔的，抚摸着她的身子，撩拨着她的心绪，醉得如同天上轻飘飘的云，躺在山顶草地上，等他采摘打破碗花给她编织帽子，也在心里编织着她和他的梦，看着天上白白的云，这是装扮我的家的，她想。她和他一直渴望着，蓝天白云下，有那么一个窝，属于她们自己的窝……
他说过的，他会回来，又该是打破碗花开的时节了，她没事就往山上跑，都说这孩子的魂丢了，只是谁也不懂她，只有山上的打破碗花，聆听过他们的私房话。是该来的了，山上的风依然那么柔，那么温暖，如同他的手，抚摸着她，亲吻着她，她陶醉于那种温柔，也更期待那种温柔，她的心，她的希望，她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一点一点冰凉的湿润滴落在他脸上，是她在哭吗，他答应过她，打破碗花开他就回去，她伤心了么，他知道她在等他，他也在矿坑外面看着打破碗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只是他是个硬性的人，他不想让她受苦。他想挣够足够多的钱，让她有一个温馨的窝，于是他一年又一年坚守了。是她在哭么，不，不是，是矿坑顶上滴落的水，我还活着，我会出去的，他摸索着用嘴接滴落的水珠，我答应过她，我一定得回去。还有人么，他不知道，但他想一定还有人的，记得好像当时有六七个人离他不远，有人吗，他喊，声音依然微弱，肯定还有人，也会有人来救他的，他坚信，她也会一定等他，等他回去……
她也借各种机会打听他的消息，前山的憨娃回来了，说他也快回来了，回来就有他们自己的家了，她想。
憨娃回来也快半年了，他还是没来，那时山上的草都没绿，阴山的雪也没溶，现在打破碗花开了，他也该回来了，她一遍遍的往山上跑，和打破碗花一同等他回来。妈妈说过，他再不回来，就让她嫁人，这是乡俗，姑娘大了不能老养在娘家，会招人笑话。她要等，她心里不止一次的说，除非他死了，她的心也随他死了，不过她坚信他会回来，他们说好的。
底下有人吗？他似乎听见有人微弱的问，他又屏息细听，有人么，有，他应声，他还听到有人唏嘘，但他没有眼泪，他坚信自己会出去，他的她还在等他，他会出去的，他想。
闺房墙上很显眼处一个风干了的花帽，就是他编给她的，用打破碗花编的，花瓶里一束绽放的花，是她采摘的打破碗花。妈妈说这孩子对打破碗花有偏爱。只有打破碗花知道她的心，它会知道的，她坚信，这花有灵性，它会知道的。
又一趟从山上回来，她路过他家门口，看见进进出出不少人，不会是他回来了，她心里狂喜，但是看到他们都很焦虑，她心里一凉，听说矿上塌方了，不会是他出事了吧？不，不会，她在佛前许过愿，佛会保佑他的，今年山上打破碗花开的好旺，她在他家门前踌躇，但他家人分明看见她，却装作不见，她心里没底了……
过了很久很久，他听到似乎有人在挖什么，而且好像人不少，有人来救我们了，他心里一亮，他知道他会出去的，他摸一块石头在坑壁上敲击，尽管没多大声音，但他还是敲，接着有人随和着他也敲起来……
她手握着一束打破碗花，终于迷糊了，山上那么多打破碗花，把她隐藏在花海中，她看见他来了，采摘着一根根打破碗花，向她走来，风依然那么柔，抚慰着她久等的心，他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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