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在山顶燃烧,野菊花给山底边角地块镶上了金边,一男一女两个人在金边地里,男人站着,女人蹲着。
红薯秧早被拉到一边,大刚在前面使锄,老婆带了手套在身后把红薯拾掇成堆儿,大刚埋怨道:“这两分地红薯能产多少?怕一百块钱也不值。”老婆接口:“你就少埋怨吧,春天种的时候是我挑的水,夏天是我翻的秧,你请现成来收还不愿意了。”“我在铸造厂满勤一天也130块呢。”大刚边刨红薯边说。“拉倒吧,那活是人干的?你感觉你还能干到啥时候?”老婆没好气地回答。大纲没吭气,膝关节也隐隐疼起来,前天去拍了个片子,说是关节退行性病变,每天下班两个关节鼓胀得像充了气,大夫说那是关节积液了,万幸到早上就消得差不多了,一早又骑了摩托到十四里外的铸造厂,还能熬多少时候,大刚也没底,只是感觉这样下去长久不了,说不定哪天自己就再也干不动现在的活计了。
强担着红薯下山,关节一打弯就疼,“快快快,空个手还走在后头?”大刚催促女人走到前面,自己提着臀一步一步往下走,样子很是古怪,进村前歇了歇脚,然后故作轻松往家挑。
大刚担心是多余的,红岭村满打满不够一百人,壮年都到山下铸造厂打工,老年人打点村周围的土地,远处和山上的地早都撂荒了,这半上午出工的出工,下地的下地,遇个闲人比上山撞个灵芝还难。
进到院里,大刚一屁股坐下来,双手锤着膝盖,院里四间房,东边2间自己住着,西边2间是母亲和弟弟住着。拎了一袋红薯到母亲门口,喊一声妈,没人应。老婆在屋里听见了:“别叫了,妈去河曲了!”“怎么又去了,三番五次说不通,再怎么求人家也没用。”“妈的心思你还不知道?”
母亲的心思大刚当然知道,弟弟四十出头了,却总也找不上媳妇,母亲心里不平,凭啥?孩子身高树大,不缺胳膊不少腿,一家人勤劳善良,为啥就说不下一房媳妇,难道这都是命。每每这时,大刚媳妇就要来上一句:“只有我傻,嫁给你来这山旮旯吃苦受罪。”大刚斥一句:“少说一句吧,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就在前年母亲似乎找到了她二儿子娶不上媳妇的症结,多年前自己的爷爷去世,奶奶改嫁到河曲姚家,奶奶去世后姚家没有答应归葬回浮山爷爷这里,结果姚家一夫二妇,自己的爷爷成为孤魂,家里阳气有余阴气不足,母亲认准了这是穷根,是老二讨不上媳妇的缘由,于是开始了到姚家讨回奶奶的行动,任凭大刚怎样批驳封建迷信,母亲全然不顾。
大刚在院里坐下,屋里墙上湿漉漉的,进屋比外面还难受,腿疼缓一缓后,和老婆打声招呼:“我走了昂!”起身去推车,“不歇歇了?”“不了,只请了半上午假,早早去了还算全勤。”“那去吧!”
看着大刚瘸着腿出了门,屈娟扎心地疼,大刚忍着病痛上班她知道,可是劝过多少遍了,大刚从不当回事,就在前天才请了两个钟头假去检查,回来时只有一句话:“没事,没事!”刚才他挑起担时的一趔趄,自己看见了,装了个憨没敢言语,听他催促自己,赶紧跑到前面。
入夜时母亲才回来,进门就疲惫地瘫倒板凳上,默默无语,大刚媳妇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扶起颓然的老人,进到屋里,返身出门,去端饭。
第二天掌灯的时候,大刚骑摩托进院,拐着腿拉住正要出门的弟弟,兴奋地说:“二强,咱村要搬迁了,你知道不?”弟弟眼睛一亮,随即暗下来,“哥,咱村搬迁,可能吗?”说完挣脱大刚的手出了门。大刚的喜悦降了一半,寻思着,倒也是,离城五十里,这要搬迁,估计整个城市都得搬迁,看来街头巷尾的议论不可信。母亲在屋里问:“啥事?”大刚答:“妈,没事。”“刚啊,你进来,妈有事找你。”
屋里,母亲盘腿坐在炕沿,“刚,你弟弟没呛你吧?”“没。”“别怪他,隔壁二婶说合的那个寡妇又黄了。”“唉……!”大刚叹一声,不知说啥好。“刚,妈今天又去河曲了。”“妈,人家不答应就算了,你岁数大了,走那么远,我们不放心呢。”“刚,你爹走得早,妈辛苦养活你们,就希望看着你和小强成人立家,我就死也闭目了。”“妈——”“咱现在多少也攒下些钱,妈指望活着给你弟弟说下亲事,我问过了,只要给你爷爷找个伴,咱家就啥也顺了。”“妈,我答应您,请不回奶奶来,我给爷爷配个阴婚。”
大刚抬起头,看见母亲暗黑爬满皱纹的脸难得地露出欣慰的笑,“我知道你打小就懂事,为了这个家,你就再受回劳累吧。”“妈,说啥呢,这是儿子该做的。”大刚也想挤出点笑,却只是咧了咧嘴。
隔天,雾霾黄色预警,铸造厂临时停工,大刚来到镇里,偷偷找到镇里有名的阴阳先生贾半仙,把配阴婚的想法告诉先生,嘱咐往后留心这个事,半仙望望大刚手里的两条云烟,满口答应,“放心吧,一定找个眉眼好,年纪轻,八字合的好户口。”大刚千恩万谢。
出到街上遇到在电视台工作的同学老胡,老胡大声喊着“大刚,大刚,这回你可得请客,请大客,大请客。”大刚苦笑:“干啥?我抢银行了?就请大客,大请客。”“老同学,你还不知道啊,你们村要拆迁了!”“为啥?”“你少装傻!飞机场选址在你们村那边,你们村整体搬迁。这不飞机场选定地址的新闻今天就会播发。”“真的?”“那还有假。”
大刚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膛,双手止不住微微颤抖,骑上车就回村,掠过路边晒秋的男女,几个人愤愤骂道:“跑这么快上坟呢?”大刚早跑得没影了,哪里还能听到,一溜烟回到家,“屈娟,屈娟!”“邪乎啥呢!”“好消息,好消息!咱村要拆迁了!”
消息像漫天的野菊香,转眼散发到小村的角角落落,家家户户在家里盘算着,向城里的亲友打听着,寂静的山村隐藏着躁动。
看着大刚兴冲冲出门,屈娟倒没多兴奋,很先想的就是该陪大刚去看看关节了,自己的男人啊,勤快倔强,再苦再累也闷声自己扛,生活这根弦天天绷着,生怕哪天绷断了,这回好了,房子安顿了,自己两口去打工挣钱,供孩子上学没问题,等孩子考上大学,毕业挣钱,屈娟想着想着,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绽开笑容。
次日,村里开进来工作队,村口街里到处打着配合拆迁、遵纪守法的条幅,墙上张贴了拆迁广告和补偿办法,有工作人员入户丈量,家家墙上新刷的拆字红红的,颇有几分喜庆。
中午时候,隔壁二婶笑眯眯地来到西屋,“大嫂,双喜临门啊!”“他二婶,快坐。”“大嫂,咱村拆迁,你这大院能分三座房不止,安置到镇里,再也不是这山洼洼的人了。”“他二婶,你不也一样吗?”“那是那是,可你家小强还有一喜,西坪人家姑娘答应了。”“答应了?”大刚母亲不敢相信,搓着双手连道:“好事,好事。”旁边不吭气的小强哼一声,“还不是看咱家要拆迁了,稀罕的不是人是钱。”“小强,这你就不对了,人家嫌弃咱村偏远山旮旯,这没错啊,咱村多少年没娶新媳妇了?现在咱走出山了,人家愿意嫁是好事。要是不稀罕你这个人,咱村光棍又不是只你一个,怎不去找别人?”小强闷声不吭,大刚母亲忙说:“这孩子不会说话,他婶你别理会。”“大嫂,人家二婚是不假,可是人长得俊,只带个姑娘,进了门生个男娃,儿女双全,大嫂,你就开开心心抱孙子享清福吧。”大刚母亲脸舒展得像朵花。
二婶出屋,大刚进门,“刚,你把你爹阴婚的事说下了?”“说过了。”“难怪,这么灵验。”“妈,只是安知了人家,没有定呢。”大刚母亲没答话,心想:也许已经有眉目了,只是没告诉咱,要不,咋这么些好事一块挤进门。小强叫一声:“哥!那寡妇我不同意。”“咋了?”“咱搬出山了,也有钱了,也许,也许我能找个黄花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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